夜真的是奇妙。

念中学那阵很喜欢走夜路,仅仅是从学校到家的这一段,没有霓虹熠熠的橱窗,没有湖畔花柳的风月,也还是很喜欢,大概这种偏爱并不关乎街角巷尾的风物。一个人或一群人,沉默或喧闹,若有所思或放空心情,现在想来,那时候享受的只是那短暂的既远离学校束缚又在家庭牵念之外的自由。


后来上了大学,压马路的习惯依旧在,只是彼时各自有了要忙的事情,纵是闲下来,也不会无端端的去街上游荡,再加上一直没有女票,久而久之,习惯便成了偶尔为之的事情。直到大四时,在稍远一点的郊区找了份实习,顶着长满蘑菇的脑袋的我才得以重见天日。傍晚时分下班,走到车站刚好天黑,路上要一个小时左右,听着耳机里或躁动或轻缓的音乐,望着街旁逐而点亮的灯火,月亮总是姗姗来迟,彼时的夜路是一天最安宁的时候。


时间恍惚过,转眼两三年,倒不至物是人非,可总是聚散无常。如今依然喜欢着走夜路,无论是自由可贵的那段日子,还是心力交瘁的那些时光,以及未可预见的来日方长,走夜路总能心平气和的想起这些。月光踮着脚尖,踏着树梢,俏皮得和许多年前一样,忽而飘来一笼淡云,仿佛素娥上了妆,衣袂蹁跹,又一缕晚风吹散,还是那枚秀月。许多年后,我一个人来到了南方工作,慢慢地连同带来的乡音也被湮没在了人海中。路不再是那条路,但夜与月却联结着过去,似是有神奇的力量,沿着夜的痕迹便能攀着时间长河向上探游,走在不尽相似的夜路上,却都能找到心灵深处最隐秘的那方水土。

         

说来也怪,小的时候好奇心旺盛,可那时对夜是怕的,长大后对世事愈加看淡,却开始好奇起隐秘的夜,“夜有着改变规则的力量”,思来想去,这大概是我最在意的。每隔几天,趁着天气好,月上梢头便会披件外衣出门走走,与其说怀揣着什么目的,倒不如说是为了找寻目的而去的。总觉得夜里会遇到些有趣的事情,不过或许时机仍不对,多半是心情寥寥地回家睡觉。偶尔会遇到徘徊在小区附近的那只淡黄色夜猫,不过它和人不亲,我一走近它就窜走了,后来不时身上会带根火腿肠出来,想着喂它联络下感情,不过但凡我带着吃的便遇不到它,想来也是一种孽缘。


南方在早些时候便入春了。年初六离家返程那天,还迎着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但转天下了车便仿佛前一天的皑皑白雪是记忆中的幻象。二月末三月初的南方,夜里仍是微凉,天气转暖是件好事,但我并不喜欢。没有衣料裹覆,心里总是会生出怯意,很惧怕有目光停驻在裸露的肌肤上,起初觉得是因为没有好身材而自卑,但连在盛夏夜晚时睡觉都要把薄毯子拉到齐肩,可能就不关身材什么事了。尽管时而会觉得是想太多,但还是抑制不住将这些和缺乏安全感扯上关系,但一直就不知道要怎样解决。然而一面是缺乏着安全感,但另一面又渴望着危险,就像每次半夜出门时内心都忍不住会有些兴奋一样。对待同一事物或在某种性格上所呈现出的两面性一直让我颇为费解,这自然不是类似人格分裂或双重人格之类玄妙的现象,但内心还是为这种自我矛盾耗着精神。


入了深夜,思维就变得敏感而发达,我不觉得这是胡思乱想,白日里紧绷的神经在夜里自由蔓延开来是件理所应当的事,但很容易出乱子这点无法否认,至少有一多半的吵架爆发在这时,但这或许和白天大家都在工作没心思吵架有关。总之,晚上尽量就不要探讨人生价值或彼此的爱恨情仇,要么读本小说,要么看两集电视剧,最好的还是早些睡觉。在每天的预定事项进行完毕,并且尝试三次思维关机失败后,我可能今晚还是要出去一趟的。


综上,晚安。